雲秦舊地

荼雲日記 之二十四

荼，發音同圖

天氣：暑氣蒸騰(超級熱)

心情：好(飽)

日期：回家第18天

隊長(哥)：

我是荼雲。

這幾天做了一些之前一直想做而沒能完成的事情。

沒有緣由的好，好像總是容易造成別人的負擔。雖然

有時候，也並非想收到報償，或是基於利害算計。

有時會覺得人類的孤獨是要獨自承受的事情，它不是錯，

只是人的天性帶來的痛苦，越想遠離，痛苦越大。

過往躊躇、猶豫之後，多半是放棄。

如果於這世間僅只是過客，安靜地經歷一切，冷暖自知，

好像比較好。

可如今幾經輾轉，居然又回來，我在想，還是該鼓起勇氣，

來完成這些心中未竟之事。好比對於劉叔，對於隊內的大家，

還有你。

總不能再如同過往一般，總是在逃避，佯裝自己並不在意。

我把那件白色外套，送給了劉叔。送的時候，有點結巴，

我說，之前買給親戚的，不小心買錯了尺寸，過了退貨

的時間，平常都是軍服外套，很少有機會出去，所以……

當時我看著劉叔，雙手捧著裝著外套的紙箱往前遞。事實上，

我覺得送禮物最難熬的時候，大約是怕別人不收的時候。不領情、

不願意或是嫌棄，很多事情不能強求，往往不知道會有如何的

結果。

也只是想試試看而已。

我看著他溫和的表情，忽然想到，劉叔作為基地的管家，對我們

每位成員的家庭狀況一清二楚(當然他不知到我媽是外星人(貓貓)

啦)，有時還會代為處理年節禮品，所以其實他知道的，在這裡，

我本沒有所謂的「親戚」，只是一個拙劣的藉口，既已脫口而出，

我只能維持本來的動作，近乎僵硬地看著他。

他忽然笑了，那個笑容，很像那本黑色封皮的事故報告裡頭那張

黑白照片中，他還年輕，與隊友們站在如火驕陽覆蓋的停機坪上

的樣子，神采奕奕，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他安靜看著我，彎了彎有點細紋的眼角，從我手裡接過了裝著

外套的紙箱，抱著箱子開始找刀片。我鬆了一口氣，趕忙從

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美工刀，幫忙開箱。小心用刀片

劃開了封箱的膠帶，取出了厚實的包裝袋，拿出包裹在裡頭

的衣服，也只要幾分鐘的時間，我緊張到手心有點冒汗，趁

劉叔不注意，在褲子上擦了兩下，才敢去碰那件外套。

他接過外套，當場穿上了，確實很適合他，很好看。

「尺寸剛好，很合適，謝謝你啊。」劉叔看著我，神情了然，

伸手摸摸我的頭，又問我中午想吃什麼。

中午吃了碗很好吃的麻醬乾麵，滿滿的一大碗，拌開醬汁時，

麵碗還在冒煙，順著麻醬的濃香直往鼻尖竄，寬麵裹著醬汁，

一口咬下的時候，麵香與醬香便和著熱氣，慢慢交融在唇齒間，

還有一盤滷豆干和切開的滷蛋(是剛從鍋子裡撈出來的)，一碟

滷牛肚，一碟涼絲絲的醃白菜，一碗紫菜蛋花湯，裡頭浮著

幾顆魚丸，旁邊擺著一大壺冰麥茶，我埋頭苦吃，好久沒有

吃過劉叔做的東西了，真沒想過，還有機會能再吃一次。

其實回來到現在，我一直都沒有真實感，生怕是夢，一直到

吃麵的時候，才終於有重回人間的感受。

除了真的好好吃的原因之外，其實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謝謝你照顧我，過去以及現在，說，其實我把你當親人

一樣，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什麼都不足以表達此刻

心中的感情。

劉叔坐我對面也吃，神情安然地跟我聊天，他沒有問那個

「親戚」是誰，也沒有多提那件外套，問我為什麼要做這些，

但是我想，他能明白。

不小心吃得太飽，還在打嗝的弟 荼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