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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 紅線

 

 

 

1.買醉

 


有時候總會想,故事裡頭為什麼會有那種

永恆的愛情呢?

 


可能是因為無常與分離是世上的真實,人能真正

抓在手中的東西太少了,故事裡便不想那麼苦。

也可能是因為,分離是無法事先預演與學習的,

每一種疼痛的方式都不同,沒有疫苗,不能快篩,

亦無特效藥。

 


只能去經歷,該大哭就大哭,該喝到吐就喝到吐,

該質問自己就質問自己,該傾訴就傾訴,重複到

麻木,發現怎樣都無法挽回之後,有一天可能忽然

就懂了。

 


可能有一段時間,要一直與這樣的感受共存,讓時間

去磨,等憤怒與悲傷都平息,才能享有片刻,近乎溫柔、

不帶情緒的回首。

 


年輕時候的分離,愛恨分明,多多少少,還有些鮮活明亮

的影子,即使痛哭流涕,說過與被說過傷人的話,內心的

感情都還是熾熱的,灼燒自己也灼燒別人。隨著年歲漸長,

越來越知道那是怎麼回事,變得淡然,最多就是鈍鈍的悶痛,

傷都壓在最裡面,不想讓人看見。

 


不過,分手一個月的週末傍晚,他還是覺得有點不行了,

他好像……不太好。他打了一通電話給好友阿棋,簡短地

說了一下狀況,阿棋在對面沉默地聽著,更早以前起碼要

花半小時以上才能說清楚的內容,現在他只花了幾分鐘,

也哭不出來,只是覺得難以言說的苦澀,後來阿棋問他:

「你上來,還是我下去?」後來阿棋下班後就搭晚班的車

南下來找他了。

 


阿棋是他和那傢伙的老朋友了,是他高中最要好的朋友,

那傢伙則和阿棋是大學同班同學,他們也是因為阿棋才

認識的。阿棋真的是對他和那傢伙非常好,十幾年來始終

如一,當然他們也是這樣對待阿棋的。不過……現在用

不上「他們」這樣的詞彙了,只有他而已。

 


他在車站接到阿棋時,已經是深夜,阿棋背著電腦包在匣門

彼端遙遙朝他招手,走到近處時阿棋伸手鬆鬆抱了他一下,

就好像他第一次失戀的時候那樣。

 


不過,第一次失戀的時候,他整個哭到不行,現在,他在跟

阿棋討論宵夜要吃什麼,他也不知道,這樣到底算不算好的

變化——其實沒有他,天也不會塌的,誰少了誰便不能獨活,

也僅只是小說之中過於浪漫的情話,太陽明晨依舊升起,

生活仍要繼續。

 


他們去吃一家虱目魚粥,他請客,然後一起去買酒、買冰塊、

下酒菜,而後回家,開喝。

 


這是他近年來偏好的買醉方式了,自己人、自己家、自己

買的酒,在知根知底的友人面前安然醉去,說兩句醉話,

苦笑或者哭,隔天獨自醒來,可能覺得釋然,可能宿醉頭痛,

也可能,還是覺得想不通,不管如何,現在的他,已經擁有

獨自生活的底氣了。

 


阿棋是那種沉默的人,如果找他喝酒,他只會聽,很少說話

評論,也絕不傳話,旁人怎麼問都撬不開他的嘴。

 


「我也不是難過,只是覺得好遺憾,最後……我們還是走到

了這一步,大家都很努力,有些事情,我很生氣的同時,可能

他也覺得很辛苦吧?我……還是喜歡他,可是我不知道我愛他

的方式,是不是讓他感到痛苦呢? 如果是這樣,在一起還有

什麼意義?」醉意到七分的時候,阿棋幫他斟酒,他舉杯和

對方碰杯後,卻沒有喝,低頭看著淺褐色酒液中短暫相觸後

又分離的浮冰,小聲說。

 


醉倒的時候是阿棋把他扶到沙發上讓他躺一會,又幫忙收拾

好桌上的食物酒瓶,後來阿棋的手機似乎響了,隱約聽到

對方走到廚房去聽電話。

 

 

「改天吧,我週末不在。」

 


「有什麼話,何不嘗試自己說出口呢?」

 


「你確定只有一眼嗎?」最後他只聽到阿棋平靜地問道,

就伏在沙發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旋地轉的昏眩之中,有人把他抱了

起來,穿越客廳暖黃的燈光,走進一片黑的臥室裡,被子

被抖了開來,鬆鬆覆在他身上,對方挨得很近,近到像是

想親吻他一樣,最後只是用一只手掌虛虛挨在他臉側,用

大拇指指腹,輕觸了他的臉頰。

 


他知道,那不是阿棋,因為跟他分手了的那個人,大拇指

上才有疤,摸他臉的時候才會是那樣的觸覺。過去他睡著

的時候,對方也總喜歡這樣摸他的臉。

 


可是,他已經走了,所以大概是夢吧? 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他做了一整夜光怪陸離的夢,最後他夢見了腳爪上纏著紅線的,

他與對方曾經共同豢養多年的長毛灰貓熊崽,朝他跑了過來,

像以前一起生活時那樣,繞著他腳踝挨挨蹭蹭地撒嬌,最後

朝他舉起了纏著紅線的右前爪,招財貓似的揮了揮。

 

 

5.早晨

 


清晨醒時有點狼狽,因為夢裡是從前的早晨。

 


性與愛,也許分離,也許合一,於他而言,兩者之間卻總有

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會記得他身上的味道,記得他看著你的眼神,他的唇觸在

身上時,過電般的震顫,被他穿透時,彷彿瀕死一般的快感,

他更喜歡的是一切結束之後,赤裸的肌膚相貼、肢體交纏、

偎著彼此,無聲無息沉入夢鄉之中,說不清楚是誰擁有了誰,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為誰而沉溺,只知道是一個過於溫存,而

令人萬分戀棧的夢境。

 


過去住在那人那裡時,週末的時候,他總喜歡在大窗旁擺著的

一組沙發床上晝寢,有細碎的光影穿簾而過,頑皮地在臉上

身上跳躍,有微光閃爍,又不至於太曬,是睡覺發懶的好地方,

各種意義上的。

 


他們在上頭做過一次,對方趁他週末早上睡回籠覺時來的,他

喃喃抱怨了幾句,其實也並不是很生氣,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

讓人脫光了衣服,按倒在沙發床上,頂開了雙腿,他剛睡醒,

原本還有餘裕懶洋洋地調笑,做各種干擾對方的小動作,直到

對方肏到他險些哭出來,他射在了對方小腹上為止。

 


對方喘息著射在他體內時,也不知是誰的動作揭開了窗簾,漏進

了日光幾許,把那人臉上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對方冷酷生硬的

眉眼裡帶著三分情動,臉上有點紅,像是忍不住想笑,在笑出來

和偏開頭之間猶豫再三,最後只是垂下頭來吻他,不想讓他看清

他臉上的神情。

 


最後看清他臉的時候,已是傍晚,一線薄紅籠著對方睡得沉靜的

眉眼,他想往後退一點,好看得更清楚,一動就被對方搭在他

腰上的手臂摟回來,這樣來回幾次,對方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被他恨恨咬了一下鼻尖。那人讓他咬,深黑的眼不錯眼盯著他看,

像是淺淺的留戀,看了一會,又過來吻他。

 

 

6.重逢

 


洗完熱水澡,阿棋也爬起來,兩人便結伴出門覓食。

 


在這裡,美味食物總與廟宇有著難解的緣分,於是吃完鴨肉

冬粉與蝦仁肉圓,便順道去廟裡拜拜。

 


拜到月老的時候,心中難免有幾分黯然,默默祈求若有新的

戀情會是正緣,可是嘗試擲了幾次杯,詢問未來之事,卻都

是笑杯,他心中沮喪,小心把杯放回木質托盤中,雙手拜了拜,

正要轉身離去時,卻看見前男友走了進來。

 


他今天看起來還是很帥,頭髮剪短了,身上穿著的深藍色夾克

是他去年生日時,他送給他的,每次見他穿,他心裡總是很開心。

 


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跟對方簡短打過招呼時,他卻幾乎繃不住

臉上的表情,心裡有點泛酸,最後幾乎可以說是拉著阿棋逃出了

廟門。

 

 

4.回憶

 


再次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好幾週之後的週末,是那人因為出差

的緣故帶了熊崽過來,拜託他照顧幾天。

 


熊崽是他們交往之初從友人那裡抱回來的小貓,從小小一只

毛團,養成如今頗具分量的大貓,牠今年八歲,牠的年歲也是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一同經歷的時光。之所以叫熊崽,是因為

熊崽還是小貓的時候,非常喜歡玩他的一只小灰熊玩偶,天天

叼來叼去,還要擺在窩裡頭抱著睡覺,他曾經拍過一張照片是

小貓和小熊玩偶出奇相似的灰色毛絨背影,後來他們就決定

叫牠熊崽,希望牠健健康康,像小熊一樣壯實。

 


熊崽是一隻不太親人的貓,連日常幫牠放飯的前男友也不怎麼

搭理,卻獨獨很黏他,經常喜歡窩在他腿上。

 


談分手時,他們一開始討論的就是怎麼照顧熊崽,他是真的很疼

熊崽,也熟稔照顧方式,與熊崽身上一些老毛病的照護方式,但

那人的住處比較大,能讓熊崽跑動的空間更大,環境也比租屋族

的他更加穩定,而且熊崽在那裡生活了那麼長時間,他也不願意

因為自己的因素讓熊崽搬家,所以就說好是由對方繼續照顧熊崽,

他則負擔一半熊崽的所有支出。又因為他的工作基本上是固定進

辦公室,不像那人不時會出差,所以當對方出差時,他就接手

照顧熊崽,為此他租屋時還特意挑選了可以養寵物的落腳處,

也備妥了熊崽的一些基礎用品,還有貓窩和玩具若干。

 


熊崽在玄關一被放出來,立刻跑向他,這還是他們分手之後他

第一次見到熊崽,雖然知道熊崽不愛人抱,他還是忍不住蹲

下身來,輕輕摟了一下把頭拱到他懷中,即使撒嬌也很矜持,

他寵了好幾年的小傢伙,後來因為熊崽想團在他膝蓋上,他

索性便席地而坐,熊崽開始在他懷中翻肚的時候,他忽然瞥見

了對方右前爪上鬆鬆繫著的紅線,不禁一怔,抬頭看向靜靜

站在門邊看著他和熊崽玩的前男友,對方不自在地轉開視線,

語氣有些生硬地解釋說,是月老那裡求來的紅線,因為熊崽喜歡,

就給牠當玩具玩了。

 


因為要趕去機場,對方並沒有多加停留,只留下了裝著熊崽的

小灰熊、罐罐、點心和保養品的小行李袋,與他點頭道別,便

帶著行李離開。

 


他看著對方的背影,輕聲說了保重,然而幾乎要脫口而出的

幾句話,猶豫再三,又吞了回去,他一直站在門邊,直到對方

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公寓的樓梯間,才悄聲闔上了門,回屋裡

一看,熊崽正咬著牠的小熊興奮地在他的租屋處裡頭衝來衝去,

完全沒有要搭理剛離開的飼主的意思,不禁失笑。

 


後來他幾乎陪著熊崽玩了一整天,連午睡時也在一起,當然也

少不了幫熊崽拍照。事實上,他並不知道這樣的時光還能有多長,

如果對方有了新伴,熊崽也必須適應新的共同生活對象才是,到

時候,可能就無法陪熊崽這樣玩了。

 


凌晨的時候,玩累了的熊崽早就窩在他枕頭上睡著了,當然牠的

小熊也擺在牠身邊,他則在將手機裡頭拍的熊崽的照片備份到

電腦裡頭,順便傳了兩張給對方,簡短交代了幾句熊崽今天的

狀況,這也是分手之後,他第一次用通訊軟體傳訊息給對方,

他盡可能讓語氣公事公辦一些,除了不想洩漏自己的心情,他覺得

這樣對大家都好。

 


然而點開了存有熊崽照片的資料夾時,他卻發現,即使他已經

將存有對方照片的資料夾移到隨身硬碟,避免自己無法克制地

打開來看,對方曾經存在的痕跡,卻依舊無法輕易被抹消。

 


熊崽的照片資料夾裡頭有一個資料夾是對方照的照片,照片裡

多數是熊崽和他,少數是熊崽單獨的照片,也因此他並沒有將

這個資料夾移走。可雖然對方並沒有一同入鏡,只是看著照片,

卻依然能查知對方的存在,或者說,他注視著他與熊崽的方式。

 


其中有一張是他半摟著熊崽側臥在那張他酷愛的沙發床上午睡

的照片,照片裡他睡得很香,光斑淺淡,疏疏落落散在他和

熊崽身上,相片一角的淺淡灰影,是對方靠在沙發椅背後方

往下照相時,所落下的影子。其餘照片之中,有時出現的牛仔布

是對方的膝頭,有時則會出現對方的一隻腳,或者對方正在摸

熊崽或者他的一只手。

 


照片本身即是攝影者眼中的世界,他所欲留存的印象,如果,

他眼中的他曾經如此美好,他……還會有一點點喜歡他嗎?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念頭。

 


按照道理,他該把這個資料夾給一併封存的,可是躊躇再三,

他也只是逃避似地關掉資料夾,繼續埋頭整理熊崽的照片。

 


******

 


那人回到台灣,按照約定時間過來接熊崽的時候,忽然發現

熊崽右爪上的紅線不見了,他只好請對方在客廳先坐一會,

重新把熊崽喜歡玩耍的地方細細翻找過一遍,卻怎樣都找

不到。

 


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看起來有點愉悅的樣子,坐在客廳地板

上逗熊崽玩,不過熊崽依舊跟過去一樣,不怎麼熱衷跟對方玩,

撲了兩下逗貓棒就拋下飼主,跑到一邊去玩自己的了。

 


後來那人帶著熊崽回家之後,他才在床頭櫃與床的縫隙之間

發現了掉落的紅線。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撿起紅線,覺得十分

頭疼,特意送回去好像太刻意,如果丟掉似乎又有些不敬,

想了想,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想法,他把那條紅線塞進了他的

皮夾最內側的夾層,夾層裡頭放著他一直拖延,始終還未

取出的與對方的合影。

 

 

10.複合

 


最近,他的生活開始有了一些不同的變化,許是由料峭春寒過渡

至明亮的夏日,風輕雲淡、天朗氣清,令人很難維持低落的心情,

也許,是近來他開始經常性地偶遇前男友,有時對方是一個人,

有時帶著熊崽。

 


比如有一次他前往參加阿棋跟他說的一家新開的貓咪咖啡館

(咖啡館允許客人攜帶自家的貓貓來訪)的開幕活動,恰好遇見

了帶著熊崽過來的前男友。熊崽在兇走圍在他身邊團團轉的

幾隻店貓之後,得意洋洋地霸佔了他的大腿,讓他給牠餵點心。

 


偷眼去看對方的時候,他一貫不得貓緣的前男友,正受寵若驚地

被兩隻貓貓(一只黑貓、一只玳瑁)簇擁著,有點開心地伸手摸貓。

 


他忍不住笑了的時候,對方也看了過來,後來他低頭摸了摸熊崽,

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比如,假日他窩在習慣去的茶館寫點自己的東西的時候,有時對方

會來,看起來也是帶著工作過來處理的,他們並不會刻意坐在對方

近處,但可能是悄悄抬首,便能一眼看見對方的位置,有時候他

先走,有時候對方先走,離開時並不道別,只是對方先離開的話,

他會注視著對方的背影。

 


又比如,去習慣去的二手書館挖寶,消磨了半天時光,一不小心

趴在桌上睡了十幾分鐘,中午打著哈欠去櫃台結帳的時候,頭髮

花白的老闆笑著把裝好書的紙袋遞給他,又拿出了一個牛皮信封

交給他,說是故人留給他的信。

 


信封裡頭是前男友寫給他的信,他坐在書館窗畔,在窗外斜斜映入

的溫暖日光下看的信。

 

 

一頁一頁,都有日期,是幾年來他們爭吵得最厲害的幾次,有幾次

是對方跟他冷戰,甚至消失了幾天,他找人找到崩潰大哭。

 


對方寫了當時他的情況,說他遇到了什麼困難,寫了他生氣的地方,

寫了他處理不好的地方,寫了他不知所措的地方,寫了他覺得……

抱歉的地方。

 


他說,有些事情他覺得講不清楚,所以不想說,可是有一件事情

卻在心裡越來越篤定——他好想他,一天一天,隨著時日經過,

越來越清晰。

 


信很長,他看了很久,一直看到了天色擦黑,書館老闆招待的茶水

徹底涼透了的時候。

 


******

 


「你在哪裡?」打電話過去,接通的時候,對方的聲音幾乎被

淹沒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之中。

 


「在海邊,熊崽也在。」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沉,幾乎

聽不清楚。

 


「你等我嗎?」他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他。

 


「你要來嗎?」對方幾乎與他同時開口。

 


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後來是對方先反應過來,他小聲說:「好。」

 


******

 


趕到地方的時候,對方果然遵守約定,抱著被裹成球的熊崽

坐在微涼的海風之中等他,他走了過去,坐在了對方身畔,

伸手把熊崽抱了過來,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對方沒聽清楚,側頭問他:「你剛剛說什麼?」

 


結果被他在唇上親了一口。這是我愛你的,另一種形式的說法。

 


他們親了很久,一直到日落天黑,穠豔華美的夕照失去了顏色,

一直到被夾在他們中間的熊崽開始抗議地喵喵叫為止。

 


後來還有一段小插曲,是兩人一熊,不,是一貓一同回到車裡

之後,剛剛被擠得很不開心的熊崽人立起來,把肉乎乎的一對

前爪搭在他肩上,舔了舔他右臉,一對漂亮的碧綠色貓眼鄙夷地

看了牠飼主一眼,耀武揚威地喵了一聲。前男友兼現任男友的

表現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極度不滿地瞪了熊崽一眼,

大力親了他左頰一口,毫不客氣地「喵」了回去。

 


害他整個笑到翻過去,差點岔氣,直到他的唇被重新堵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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