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秦舊地

[運動] A 朦朧美

蠻懷念當時的游泳池，露天的，還沒有加上屋頂的

時候。

冬夏冷暖，晴天雨日，和風微塵，都忠實地反映在池水

裡頭。唯一可惜的是，雷雨天就不能游泳了。一直記得，

冬天冷到在池水裡頭一直跳，想盡辦法讓身體回暖的回憶，

還有有一年冬日，游泳池辦活動，工作人員還準備了薑湯，

瘋玩了幾場水上活動，領了獎品，跟同伴們裹著大毛巾

喝熱飲的回憶也很好玩。也記得，夏日炎炎，熱好身，

迫不及待往泳池裡跳的回憶，雖然他不怎麼喜愛氯氣的

味道，但他喜歡被曬得暖洋洋的池水包覆全身的感覺，

是夏天解熱清火的良藥，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國度。

他一直記得夏天最熱的時候，潛到池水深處，視線往下，

具象化一般流淌在池底的淺藍色光波，彷彿伸手可觸及，

而後忽然一暗，許是空中有雲浮游而過，就這樣帶走了

滿池光影，抽暗了一層色調，一瞬間的變化幽靜而神祕，

可能等等光會回來，也許，要等到明天，只留給他滿池

雨點與不知何時布滿灰雲的天空，好像任性的小孩。

也只有當時的露天游泳池，才能仰躺在水面上做白日夢，

看著天上的雲飄過去。可能，游泳池本身，從他小時候

開始，就是他異想世界的王國吧? 從一開始到現在，很多

年了，裡頭就只有他一個人。

到了大學，他依然保持晨泳的習慣，理由在於，晨間人少，

不會撞見小班教學，適合長泳，也安靜，有時候只有救生員

和零星幾隻小貓。

******

他注意到最近來了生面孔，不是小貓，是個身材相當好的

年輕酷哥。

他看上去身材高挑，手長腳長，體格是長時間游泳的人那種

標準的倒三角，寬肩窄腰，臀部線條流暢而緊實，有腹肌，

但看不清楚有幾塊。

他從小近視，度數比較重，泳鏡有度數，但度數不夠，摘了

泳鏡之後，眼前基本上是一片朦朧，戴著泳鏡也只稍稍好

一點。

一開始看到那片模糊的腹肌，是有點羨慕沒錯，但腹肌是

他的世界裡不會有的東西，就這樣雲裡霧裡地欣賞好像也

不錯，朦朧美嘛。這種意念總導致他每回看到酷哥就忍不住

瞄他的腹肌──視力不好的人總有種天真的錯覺，覺得自己

看不見，等於別人也看不見，所以自己是安全的，得證。

後來，他才知道，那傢伙雙眼視力2.0，從小到大沒戴過眼鏡，

這個真的太過分了。

也許對於腹肌的渴慕，是一種玄學吧。最近酷哥不知道為什麼，

都游他旁邊水道，他游得比他要更快一些，每當他看到那道

勁瘦結實的身影在清晨時分的池水中，那靜謐清透的光影之中

穿行而過，都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好像他是誤入禁區的人類，

無意中窺見了水中的王者，一名陌生的俊美的雄性人魚(有腹肌

的那種)。

酷哥游完泳，總會待在岸邊跟救生員聊上幾句，雙方似乎非常

熟稔的樣子，每回他上岸去更衣室洗澡換衣服的時候，酷哥

總是跟在他身後，可能都是學生，要上課吧? 令他有些扼腕

的是，每當他戴上眼鏡，清晰的世界回到眼前的時候，所

看到的酷哥都是穿好衣服的。

後來，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酷哥是同系學弟，他們還修了

同一堂通識課呢! 學弟還會主動幫他佔位子，他們就坐

隔壁一起上課，當時他覺得，學弟真有禮貌，對他也很好，

完全不像外表這麼酷呢。

******

與酷哥……不，是學弟的腹肌，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

是源自於他在泳池裡發生的一次意外。

那是在冬天某次寒流到訪的早晨，他忽然抽筋了，可能

是暖身沒做夠，還是那天特別冷，滑倒的時候他有點嗆水，

但不是很嚴重，幸虧隔壁水道的學弟注意到異狀馬上衝

過來，救生員也立刻下水，把他半扶半抱的給送上岸。

他身上裹著大毛巾坐在泳池邊的椅子上，渾身發抖的讓

蹲在他身邊的學弟給他按摩右腿抽筋的地方，學弟接過

方才拜託其他人去合作社買的熱飲，往他手中一塞，

讓他先喝幾口暖暖身子，難得開金口安慰了他幾句。

後來學弟扶著他一跛一跛地去更衣室洗澡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瞥見了救生員悄悄對學弟比了

個讚的手勢，當時他覺得，可能是在誇獎學弟體貼吧?

學弟不知道從哪裡借了把塑膠板凳，讓他坐在可以沖洗

身體的更衣室裡頭，拿過他的小罐洗髮水要幫他洗頭的

時候，他忍不住提醒對方:「我是腳抽筋欸。」言下之意

是他手明明好好的。

學弟垂著頭瞥他一眼，不太想跟他說話的感覺，他總覺得，

那個眼神裡，有殺氣，所以他決定閉嘴乖乖讓學弟給他

洗頭。剛剛才在冰冷的泳池之中抽筋嗆水，被熱水浸潤

整個身軀的感覺好舒服，學弟的手一點一點撫弄過他的

髮根的感覺也很溫暖，他覺得心情變好了，差點哼歌，

但看著眼前視線所及，難得在視野中顯得十分清晰的

水亮亮的腹肌，他忍住了沒唱歌，只是努力瞪大眼睛

認真看著，可看著看著，其他東西也跟著起來了，泳褲

材質的優異之處在於，它總能忠實地體現出身體各個部位

的輪廓與狀態。

它看起來……精神非常好的樣子。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些不對，有些慌亂地開始找眼鏡的

時候，後頸就被摸了一下，引起他一陣敏感的戰慄，學弟

低頭瞇著眼看著他，一手捏著他正在找的眼鏡。

後來學弟轉身關了蓮蓬頭，他沒敢直視對方，只好低頭

又去偷瞄人家的腹肌，然後他的下巴被對方輕輕抬了起來，

學弟幫他戴上了眼鏡，可眼鏡起霧了，他什麼都沒能看見。

只知道他的手被抓著，慢慢碰上了他肖想很久的，始終

模糊不清的那一片，嗯，總共有八塊。

「好看嗎?」腹肌的主人問他，他認真地點點頭。

「怎麼樣，好摸嗎?」從最上面一排，深深淺淺勾勒流連，

梭巡到最下面一排，不知道為什麼還在往下，即將沒入

鬆緊帶邊緣的疆界時，學弟俯身到他耳邊，把他整個人

籠罩在身下，沉聲問道。

後來，他是眼眶通紅的被學弟給背出去的，他……抽筋

了嘛!他趴在學弟寬厚的肩背上，覺得有點生氣，話都

不讓人說完就親人是怎麼回事，很沒禮貌欸，還在低聲

抱怨的時候，就被學弟反手拍了拍還有點疼的屁股，還

勒住他大腿腿彎顛了顛，導致他還有些酸軟的尾椎就

這樣直直撞在了對方堅實的腰背上，那種不適感讓他

委屈的差點掉眼淚，他剛剛親身體會過對方的腰力，

到現在都還有點腿軟。側過頭靜靜凝視著他的黑色瞳仁

像是氣極了卻有點無奈的感覺，帶著某種警告意味，隱約

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興奮感，這傢伙還沒吃飽，他的

第六感告訴他。

他有幾分不爽地躲在了又起霧的眼鏡之後，氣憤地半勒住

學弟的脖子，老實閉嘴了，他心想:「哼! 有腹肌、視力好，

了不起哦?」最令他不滿的是，為什麼他的人魚變成了大白鯊，

他要退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