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秦舊地

世界是由什麼組成的?

他是一家小店的老闆，賣簡餐和飲料。

他的腦袋有點不太好，經常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在店裡熟客多，大家都習慣了，最近他好奇的

問題是:

「你的世界是由什麼組成的?」

高三學生琪琪從書包裡掏出一大疊考卷攤在桌上

給他看，欲哭無淚地說:「考試、考試和考試。」

從早自修考到最後一堂課，根本不知道在寫什麼，

寫名字太麻煩了，學姊送了姓名印章，讓她直接

用蓋的。

大一學生加菲最近剛和女朋友分手，他提出這個

問題的時候，加菲剛結束打工過來吃晚飯，正大口

在吃一盤炒麵，他看了他一眼，垂下頭看著那盤

炒麵，眼睛裡隱約有濕潤的淚意，因為覺得有些

抱歉，他多夾了一顆滷蛋和一大塊滷豆腐給加菲

加菜。加菲埋頭將炒麵吃得乾乾淨淨，把湯也

喝完，幾口幹掉滷蛋和滷豆腐，去上了個廁所，

洗了把臉回來，才小聲跟他說:「一種心碎的感覺，

如果是說最近的話。」不過加菲跟他說，他阿爸說，

心多碎幾次，才能從男孩變男人，才會轉大人，

不過他沒有很懂，他覺得他阿爸也不懂，他阿爸

又跟他說，男人的心碎不用懂，這個他就更不懂了，

不過，他想讓自己變好。

最近即將從幼稚園大班畢業的阿禕，他最近的世界

相當有意思。

「是恐龍喔! 牠會從我的衣櫃進入地球。」阿禕

一邊喝奶茶，一邊認真的用蠟筆將空白插畫本裡

的恐龍塗成紫色的。

「嗯? 那你的衣櫃要很大喔! 是什麼恐龍呢?

雷龍嗎?」他看著阿禕興奮的表情，心中隱約

有種不妙的感覺。

「暴龍!」好吧! 他就知道，都是侏儸紀公園害的。

「可是暴龍吃肉喔! 他可能會咬你或者你家的麵包。」

他試圖跟阿禕講道理。麵包是阿禕家養的柯基犬，擁有

略顯肥美的經典吐司型身材。

阿禕皺著眉頭咬著吸管想了一想，退了一步: 「不然

恐龍蛋好不好? 我可以教他不要吃我們家的人和麵包。」

他拿出手機幫阿禕google暴龍一頓要吃多少，阿禕在

旁邊問他，可以讓暴龍改吃素食嗎? 就跟他阿嬤一樣。

這樣的話，暴龍應該會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他想。

「工作上的事情，老婆，小孩，兩邊的父母，貸款

……吧?」附近大學年過半百的教授看著他溫和的

笑了。

「啊! 還有這個。」教授笑瞇瞇的掏出手機打開

遊戲給他看最近抓到的超夢。教授原本只會玩電腦

上微軟出的那款接龍遊戲，就這樣，好多好多年。

寶可夢是他第一次和小孩一起玩的手機遊戲，還跟

研究生學了一下怎麼逛批踢踢查攻略，如何課金，

也加入了群組，漸漸的，學生不玩了，小孩也不玩了，

他還是繼續在玩。教授還邀請他欣賞了一下即將推出

的第四代神奇寶貝的宣傳影片。

「對了，可以拜託你送我禮物嗎? 我沒有蛋了。」聊到

一半教授忽然想到。他的寶可夢有加教授為好友，於是

當場打開遊戲送禮物，之前他們還交換過神奇寶貝來著。

他的平板上裝了各種遊戲，現在經常有遊戲需要好友送

星星送飯糰，還是什麼地圖碎片的，才能繼續玩，他

經常會幫忙客人，空閒下來就打開各種遊戲點一點，

幫忙送東西。

那麼，貓的世界又是由什麼組成的呢?

他看了一眼靠在收銀台邊上呈大爺坐姿的他家黑貓，

稍微想了一下，好像是，睡覺，吃飯，再睡覺，撇條，

曬太陽，看看外面的小鳥，玩弄路過的小強，兇路過

的狗狗，偶爾玩耍，偶爾親近一下客人，非常非常

偶爾會想到牠有個主人。

不過，他不是貓，所以，也不知道貓在想什麼吧?

不知道他在他家貓眼中是怎樣的人呢，愚蠢的人類?

因為有客人來了，所以他暫時停止了研究他家黑貓。

這位客人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看的出來是生活

很有規律的類型，來了差不多兩個月，一週來兩天，

一天吃雞腿飯，一天吃鮮魚飯。

有時候他來的時間晚，他們會一起吃飯，等客人走了，

他再關店。

客人的名字裡頭有個緒，他就叫他阿緒，他蠻喜歡跟

阿緒聊天。阿緒是寫字的人，想法蠻有意思。

對於他這個問題，阿緒卻感覺有點迷茫。

他想了一下，輕聲說:

「我也不知道，可能組成是會變的，一種漂流的，浮動

的狀態吧? 我不知道現在到了哪裡，何時會停止，好像

有點不知道怎麼說，今天是這樣，明天是那樣，那麼說

現在這個狀態，會有意義嗎?」

「有時候會覺得人好像不能想的太多，想太深怕夢會醒，

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可是放空了隨波逐流，又覺得

心情麻木。」

「如果說是現在，可能就是矛盾，還有各種煩惱吧?

千頭萬緒，亂糟糟的攪成一團。還有就是……」

「?」察覺到語氣的停頓，他塞進一大口魚肉和飯，有些

疑惑地抬頭看向對方。

「還有……你。嗯 還有你家的便當，很好吃。」阿緒

有點害羞地說，看著他的眼神平靜而明亮。

嗯 回想起來，是相當欲蓋彌彰的一句話呀!

人世間真的是很無常，原來這樣也可以?!

後來嘛! 兩個人的鮮魚飯都沒能吃完。

阿緒騎車載他去醫院掛急診，因為卡了一根

大魚刺在喉嚨裡。候診的時候，阿緒有點歉疚

又有點害羞地牽著他的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有點尷尬也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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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世界，是由什麼組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