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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y day

 

 

 

是夜,大雨滂沱。

 

 

雨夜出外勤,總是有些惱人的,你總不能撐傘或穿雨衣,尤其是當POI—一個身材嬌小(估計比Finch還矮)的女士正躲在你身後發抖的時候。

 

 

對軍人出身的前特工來說這自然不成問題,在泥漿之中匍匐前進雖然令人厭惡但尚可接受,但那些雨血交融的畫面從來不是什麼美好回憶,那裡沒有淒美和詩人的浪漫,只有隨著雨水滲入體內的刺骨冰冷,和雨水沖刷不掉的血腥味。

 

 

那種冷,即使蓋著再厚的被子也緩不過來。

 

 

在夜半清醒時,抱膝望窗外看著那個為雨幕所隔絕的世界,那是一種濕漉而陰冷的絕望。

 

 

他曾經試圖用某些高強度的工作、酒精或性愛來尋求解脫,但事實是寒冷併與疼痛,該多少還多少,從來不曾稍減半分。他所得到的只有在幾乎暈厥過去時的空白和高溫中的短暫休憩,之後它們仍會回來,糾纏著他,永無休止。

 

 

後來,他重新受僱,他想,他的僱主在用一種方式--他的工作,告訴他,很多痛苦,你就只能清醒地受著,然後也許你有機會在死之前和它們完成妥協。

 

 

半蹲在朝外的一側零星留下彈孔的隱蔽物之後,前特工的一頭短髮、連同黑色的風衣都淋得濕透,雨水劃過他淡漠面孔上有些凌厲的線條,滑入衣領中,另亦自風衣下擺匯集,悄無聲息的滴落在地上,但一切這不妨礙他靜默的窺視,戴著手套握著槍的手依舊穩定。

 

 

雨聲太大,Reese懷疑就算他和Finch說話,對方也聽不清楚,何況他身前不到三十公尺處的暗巷中,還守著一個槍法精湛,個性冷靜的殺手。從種種資訊整合的結果,這次事件似乎牽扯到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陳年冤案。對方是單幹的殺手,不隸屬於任何組織,沒有幫手,純粹是一次苦心孤詣等待多年的復仇事件。雖然不是組織犯罪讓這件事似乎比較單純,但當對方的人生目標的就是規劃這麼一場殺局,沒有明天的時候,反而棘手得多。

 

 

Finch已經找到了有力的證據可以澄清這樁誤會,但是顯然對方不是輕易放下槍,乖乖聽你說明的主,從他們已經追逐了兩三天這件事來說便可見一斑。Reese心裡略作計較,低聲向Finch確認了Detective Carter趕過來的時間,只向身後的女士作了個手勢,示意她待在原地別動。旋即握槍閃身竄了出去,姿態迅捷而優雅如豹。幾秒之後,先是彷彿在試探的點射,之後雙方開始間歇性的密集交火,槍響聲在過大的雨勢中聽來依舊清晰,只不知槍聲響起時一瞬的火光,是否足以照亮人心的晦暗與真實。

 

 

******

 

 

女人抱膝縮在隱蔽物之後的黑暗裡,肩頭微微抽動著,似乎在哭泣。

 

 

Detective Carter找到她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她脫下夾克,搭在衣服濕透的女人身上,摟著她的肩把她納入傘下,將她送入警車裡暫為休息。關上車門,她走進了幾公尺以外的暗巷中,去看Reese的狀況。

 

 

暗巷裡一片昏暗,Carter舉著手電筒走了進去,前特工跪在地上,他渾身濕透,右頰上還有近身搏擊留下的血痕,雙手壓著倒在地上的男人腹部的傷口,黑色手套上微微發亮的是持續緩緩滲出的液體,那是鮮血。他似乎聽到了聲響,仰頭望著她。

 

 

Carter微微皺眉,她在想John上次露出這種表情時是在什麼時候,但她很快放棄了,她只是站住腳步,低聲道:

John,你該離開了,等會救護車會接手,我警局的同事也正往這裡來。”

 

 

前特工道了聲謝,側過身體讓Carter蹲下身來代替他照料地上失去意識的傷患。

 

 

他走之前只是簡短提了一個問題:

Carter,他這輩子還有出去的機會嗎?”

 

 

“恐怕很難,John,他所涉及的幾起案件可能成立一級謀殺罪名。”

 

 

在目送承載重傷殺手的救護車開走之後,Carter忽然想起來剛才Reese的表情曾在哪裡見過。那是在那個深夜,那個安靜的停車場裡,她把受了嚴重槍傷的Reese送進車子裡後,對方仰頭看著她的表情。

 

 

脆弱、孤絕還是倔將。

 

 

她不太清楚,反正Reese硬是一聲不吭,只用一雙眼,便把話給說完了。

 

 

正沉思著,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打開摺蓋機,說道:

Carter.

 

 

只聽了對方只言片語,她微笑起來,避開一旁走動的同事走到一側,低聲說:

“他往城東去了,估計剛走了三個街區左右。”

 

 

然後一如預期地,聽到電話裡的人用清晰如同播音員的聲音,簡潔地表示謝意。

 

 

 ******

 

 

Reese的槍已經收入腰後,他摀著左側腹部緩緩地走著,他的狀態不是太好,右頰的傷口,被冰冷的雨水浸潤後從熱辣辣地疼變得有些發麻,剛剛被一槍打在左肋的位置,現在還在一抽一抽地疼,如果不是防彈背心,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也不一定。還有他的那些舊傷,只希望今晚睡時不要隱隱作痛。

 

 

因此他在短暫的匯報任務完結之後就暫且斷開了聯繫,他必須得這樣作,因為他心中的那些陳繁與黑暗被這場冷雨勾了起來,而這可不是他老闆的世界應有的產物。也許等會他會走到住處附近的雜貨店買瓶威士忌,他的新住處裡沒有酒櫃,似乎是他的老闆很顯然表明了對他從前酗酒行為的不贊同,對此他沒有意見,只是今夜也許他得破破例,才能在下次號碼出現之前順利地昏睡上幾小時。

 

 

在一輛車在他身後停下時,他警醒地轉過身,同時伸手摸槍,但看清楚眼前的車型之後,他的手有些尷尬地垂了下來。

 

 

小個子男人已經從車子下來,撐著一把他們兩個人共用時才會使用的大型黑傘,正朝他走過來。他就這麼傻傻地站著,直到對方伸長手臂想把他納入傘下而未果時,他才反射性地接過傘,靠近對方的肩,確保對方被籠罩在傘下。

 

 

趁著對方摘下起霧的眼鏡擦式鏡片時,他有些遲疑地問道:

Finch, 有新號碼?”

 

 

“上車,Mr. Reese。”

 

 

他一坐進車裡,一團物事被Finch從駕駛座丟了過來,落在他膝上,那是一條厚厚的毛巾。

 

 

他愣了一會兒神,除下沾過血的手套塞入大衣中的內袋,才抖了開來把它覆在腦袋上,吸附著髮上、臉上冰冷的水分。

 

 

車內開著暖氣,冰冷的水分一去,暖意開始慢慢從四肢百骸回來。此時他聽到Finch換檔緩緩把車駛上路面的聲音。他又使勁磨蹭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才放下了毛巾。

 

 

他有些不確定地望向Finch,希望從他沉靜而正專注於開車的表情中探出幾許關於目的地的端倪。

 

 

Finch似乎察覺了他的目光,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平淡地表示:

“後座有乾的大衣。”

 

 

“我全身都是濕的,Finch。”

 

 

“顯而易見,這個天氣出門在外的人大多如此。”

 

 

“而你並不在乎弄濕你那昂貴的大衣,Harold?

 

 

“乾洗費用會從你的工資中扣除的,Mr. Reese。

 

 

 

******

 

 

 

Finch把車在紅燈前停下之後,側過頭看了他的員工一眼,前特工已經除下原本那件濕透的黑色風衣,身上蓋著他的大衣,領口一直覆到下巴,只露出毛茸茸的腦袋,靠著微微後傾的椅背,閉著眼,似乎正在假寐。

 

 

他看了他頰上傷口一眼,微微皺眉,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緩緩動了一下,但是終歸沒有動作。

 

 

在號誌轉綠,他踩住油門,穩穩把車駛出的時候,他聽到前特工低聲問他:

Finch, 我們去哪?”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把他想說很久的一句話,清晰而緩慢地吐了出來:

 

 

John,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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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